第二十六章_换届
海棠文学 > 换届 > 第二十六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二十六章

  从会的后台上下来,柳成荫就地往办公室赶。一门,让秘书把所有的人全赶出去,独自一个陷了久的沉思之中。

  对于门生这个人,柳成荫自信没有人比更认得清也理解得了。不管是对与错,只要是门生已经定下来的事情,是绝不允许有任何反驳的。如果有人胆敢站出来挑战的这个权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这家伙个粉碎。

  记得刚上任的时候,门生就提出来要拆建,搞一条全国一的十街。当时的城建局思想不通,在会上提了一些不意见。门生什么也没有说,沉着一直到会议结束,才突然宣布,常委们留下,其的人散会。已经到吃饭的时候了,留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呢?对于这个很突兀的决定,所有的市委常委都面面相觑,默默地注视着这位书记的一举一动只见门生悠悠地连着了两支烟,把烟头一捻,突然猛地一拍桌站了起来:这还像话!一个城建局,不从市委的统一领导,在那信开河,瞎说八道,这样的部还能用吗?现在市委的决策刚刚出台,如果一开始就由这样一个主管去实施,我们的决策还能够变成现实吗?所以,我建议,今天我们就作出决定,立刻免去这个人的城建局职务。如果有不意见,可以保留。如果没有,这就算通过了,下一步请人和政府尽履行一下具续

  虽然多少年来,本地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着这位一把的怒容,所有的常委们全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一直沉默了好半天,还是年迈的人主任低低地说了一句:要履行法律程序,最起码也需要七八天吧

  不,那可不行,我至多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

  说吧,门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果然,两天之后,这个已经当了十年的老局便含着眼泪回家抱孙去了。后来很得了一场病,在病床上辗转不到半年,掉了。当然,从此以后,门生的威望也一下达到了最点,全市上下的所有部,只要一提起门书记来,没有一个不肃然起敬的。过去上级的决定,往往一到基层就打折,什么事情都很难做成,有人给雁云市委编了顺溜说,市委不如政府,政府不如豆腐。现在好了,市委的所有重决策,几乎一夜之间就到了全市的每一个角落,至于那些上班时间打扑克下象棋等等怪现象,更是一下全绝迹了

  现在好了,既然门生已经下了决心,又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到了的头上,那就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老头已经是铁了心,一张网已经撒开,只等着让来收网了而且可以更加肯定地说,从这一刻起,这面的成败生已经是立见分晓,没有什么好等待和犹豫的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今的柳成荫却不像往日接任务以后那样沉稳和自在,一种说不清楚的沉重感压得气也不上来,一直在办公室坐了好时间,依旧有点神情恍惚、心神不定,难道说这面还有什么别的变数不成?

  要说变数,这面最的变数就是门生本人了。如今的门生毕竟不是当年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那个人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一个即将从权峰跌落下来的政坛宿老,这种状况在全市部心目中是一目了然的。虽然一再说想退下来,但是在内心处自然还是十分留官场这个宝座的,不然的话省委怎么可能让来主持这次换届呢?人嘛,不管上说得多么动听,骨其实都一样,没有一个会清心寡,甘于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这一点,就打柳成荫也不相信。但是,话说回来,不管门生情愿不情愿,只要换完届,用不了多时间,省委就一定会让退休回家的,也许还会给一个省人常委什么的,但是那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和完全退休也差不了多少眼树都要倒了,还能地捆在树枝上,甚至一个劲往上爬?

  一个后门生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在这样一种很微妙的时期,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和原来的政治盟主保持适当的距离这实在是为政者必须度注意的事情!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门生却把如此棘的一件事交给我来办,这不是在要我柳成荫的命吗?

  真后悔当时说的太多了,柳成荫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全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打开密码柜,拿出门书记退回来让秘密保存的那几份材料,一遍又一遍,连着在上面画了好多的线条,一颗沉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对于门书记,柳成荫是愈来愈敬佩了。这几份材料,有的是让人整理的,有的是别人主动送来的,还有一份是让陈见秋自写的曹非这小的确太坏了,当时拿着去找门生,一再希望老头能够很下定决心,立刻把这小给撤下来。谁知道门书记当时只画了一个圈,就给退回来了。着那个拖着尾巴的圆圈,当时真是一肚的气。心想老头毕竟变了,当年的那锐气早没了,要不就是老糊涂了,甚至疑这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交易然而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老头本就没有变,依然是当年那样气凛然的一条汉,只不过一直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呵

  为了迎接后门生时代的到来,柳成荫其实是作了许多准备的。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人比更熟悉也更能够广泛接的了。政治嘛,有时候并不在于你做了什么,更在于你不做什么。这一辈,对于这一点实在认识得太清楚了。当年在县任职的时候,有许多新上来的年人,没坐稳,头脑就发了,又是这规划又是那战略的,只有所在的那个地方,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一点出格的东西。当时市委也有一些领导对横竖不惯,几乎每次开会都是批评的角。但是后来怎么样,那些所谓时代的,起来轰轰烈烈,实际上经不住一点摔打,到如今早没影了,有的是了处分,有的是了排挤,反正时至今日都成了过眼烟云,或者是昙花一现的政治星,只有一个人硕果仅存,不仅没过任何冲击和排斥,而且一步一个脚印,到如今已经是整个市资格最老、势最的本地部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门生怎么会把给报上去,而且让一负责这次换届的筹备工作呢?这就叫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整个机关,柳成荫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搞政治嘛,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而要有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你就哪怕不做工作,也千万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人,有些人可能起来什么用处也没有,但是一旦到了关键时候,也许这个人恰恰会发挥比任何人都得多的作用,既可以叫你生也可以叫你去的那种作用

  现在才感到,自己这一也应该改一改了。在真正的是非面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是来不得半点含糊的。今天门书记既然让来办这件事,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当和事佬,必须立即采取断然措施和铁的段想到这,柳成荫终于神擞起来,立刻把秘书叫来,让赶打一圈电话,用最的速度把纪检、政法和检察院等有关单位的领导全叫到办公室来,特别是杨波一定要叫来。

  不一会,这些人陆陆续续全来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惊愕不已地瞪着柳成荫。

  柳成荫打开笔记本,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庄重神,不动又一字一顿地把门生书记的话原原本本传达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地着家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如果没有,家就分头准备,马上开始行动吧。”

  谁知道杨波却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反对:“曹非好歹也是一个区委书记呀,如果不请示省委,不履行一下正式续,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人给逮起来,这恐怕不太适吧?”

  “为什么?”柳成荫的眉头跳了一下。

  不过,在这种场,柳成荫其实用不着心,只见那个血气方刚的年检察已经开了:“我觉得,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担心。刚才柳书记不是已经说过了,纪检上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吗?一个堂堂的县处级部,不说别的,仅仅有这样一个问题,就完全可以采取行动的。而且柳书记还说了,门书记不是正在请示省委吗?”

  “既然门书记正在请示省委,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等有了请示结果再定?我不是说曹非就没有问题,也不是不意市委的决定,而是觉得,我们做领导的,对于每一个部,都要采取十分负责的态度,而且要搞就一定要搞准,下什么后遗症”说到这,杨波突然提嗓,屋都是嗡嗡的:“我不知道这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因素,但是我个人认为,当前最重要的并不是在我们市区机关,而是在基层。由于王霞的案久拖不决,白过江逮起来又放了,现在金山的形势非常混乱,几十个矿已经全部停了下来。那,还有数万的矿工领不到工资,想在不能在,想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上午来的那伙人还可能继续挑动闹事,如果我们不在这方面采取措施,极有可能酿成的事端,最终害的可就是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这谁不知道!”柳成荫生气地站起来,边说边踱步。杨波的意思清楚,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再不能让杨波这样抢风头了。立刻作总结说:“好啦,来这样办吧。第一,矿山整顿和保护民工利益的事情由政府负责,就按杨市说的,继续组织实施;第二,检察院和公安那,要继续案件侦破,特别是检察院,你们不是有雨杉这样的审讯专家吗,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突破王霞这一关,争从问出这些年白峪沟矿难矿工的真相来,这样就可以对那个姓白的下了;第三,也就是曹嘛你们先去通知,让来我办公室,杨市也留下,咱们三个再单独谈一谈吧”

  说到这,柳成荫便立刻打住,起走回了办公室间。

  众人都表情凝重地陆续散去了,杨波心焦,又没有办法,只好在电话张地安排部署着。

  柳成荫把那几份材料收好,从文件柜取出象棋,慢慢地在办公桌上摆开了阵势。然后,招招让杨波过来。对于下棋,杨波实在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又不好驳的面,只好不情愿地坐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下起来。

  一盘棋没下完,秘书领着曹非来。曹非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一门先情地和两位领导,又哈哈笑着给们讲起了会上的许多奇闻逸事来。柳成荫也面不改,招呼秘书倒沏茶,一直忙乱了好半天,又把秘书拉到外面,悄悄嘱咐一番,然后才返回屋,笑着和曹非下起棋来。

  天渐渐黑下来,不知不觉已经一下午了。在三个人连续不断的云吐雾和海阔天空中,柳成荫这间本不算的办公室,早已经变得烟雾缭绕,远远去就像是失了火一般。地上和烟灰缸、桌上到处是小小的烟头,就像是数不清的屑小的尸

  棋一盘接一盘地下,在一旁观战的杨波却如坐针毡,坐一会又站一会,心思怎么也集中不下来。后来,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几千民工又来到市委礼堂,把人会场给包围起来了。“好的,我马上就到!”一沉,向柳成荫打个招呼,就迅速离开了这。

  杨波一走,柳成荫的兴致更了。可以出,曹非虽然也显得镇定自若,不仅有说有笑,而且还不时搞个赖棋的小动作什么的,的棋却愈下愈没有章法,到了后来几乎只是在机械地挪着步,有几次甚至连棋黑棋都分不清楚。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把棋盘一推说:“柳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正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郑重其事把我从会上叫下来,总不会就是为了下下棋吧。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好不好,再这样耗下去,我可真有点陪不起了。”

  柳成荫却很有耐心,又一个一个把给乱了的棋局重新摆整齐,一边嘿嘿地笑着:“下棋下棋,今我还真就是叫你来下棋的。其的事都别管,什么争分夺秒,什么关键时刻,那都是瞎扯淡。对啦,刚才这一局你可是输定了,你是不是又准备耍赖呀?”

  “柳书记您嗨,这是做什么嘛,要不我先走一会?您知道,我还真有事的,好歹也是一个代表团的团,这一下午也不知道讨论得怎么样了,我得回去。”

  说着话,曹非已经站起来。然而,还不等转过去,柳成荫已一把拉住,又行给按到了椅上。柳成荫也有点吃惊,自己刚才居然一下来了那么的气,曹非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又在椅上坐下来。只这么一下,曹非的就顿时难起来,说话也有点嗫嚅了,两只眼睛似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乞求意味着:

  “那那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

  但是,刚刚掏出机,还没有来得及拨号,柳成荫就一把将机夺过去,又郑重地关了电源。

  室内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了,两个人你我,我你,呼哧呼哧直气,却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那是一种极其少见的复杂眼神。柳成荫已经五十多岁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种令人终生难忘的眼神呵。有焦躁,有忧虑,有乞求,有悲怆,有愤怒,也有的绝望甚至还有一点点令人恐怖的歇斯底式的血腥柳成荫不由得感到全发,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椅。在和平环境时间久了,特别是整天处在见面笑哈哈的政治旋涡中,对于这种散发着血腥味的感觉已经十分陌生了,突然之间的这一密接触,使柳成荫竟然想起了小时候村那个放羊汉和群狼搏斗的著名故事,甚至想到了原始时代那种血淋淋的纯自然关系昔日一向松愉的办公室开始变得气沉沉,这种状况实在有点无法忍耐了,只好独自一个站起来,在烟雾缭绕的小屋踱着步。

  突然,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在周雨杉等人的努下,早在上午王霞就开了!这个笨女人哪,要不不开,一开简直吓人。为了慎重起见,公安部门又按照的供,行了一整天的初步核实,所以直到现在才正式向领导报告好,这消息来的正是时候。柳成荫故意当着曹非的面说着,曹非的当下就灰白了心说不出地兴,嘿嘿地笑一笑,尽可能做出一个平静如常的样:

  “老弟,你见过南方人吃猴脑的过程吗?”

  “没没有。”

  “这过程我可是见过的。一般在饭店的门有一个铁笼,面关着三四个猴,那些东西别不是人,却很通人的,概早早就知道它们的厄运了。等到厨师来捉的时候,几个猴你推我我推你,总是最瘦弱的一个最先给推了出来。而且这个出来的猴也特有意思,一开始是打躬作揖,接着是暴跳如雷,最后概终于绝望了,才可怜巴巴地下泪来”

  曹非呆呆地坐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时我其实只是一个客,并不是点那道菜的,但是那个猴哪知道这个,对我也一直是怒目而视的,那个样现在想起来我还有点不寒而栗”

  曹非低下头来,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柳成荫正不想再和磨牙了,瞥一眼,赶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对秘书说:“着动。通知上午开会的那些人,赶行动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ojcry.com。海棠文学手机版:https://m.ojcry.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