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_换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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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听到白峪沟矿出事的消息,已经是后半夜了。回到家刚想清静一下,雨杉却和谈起了检察院的一档事来。老婆是学法医的材生,外表似柔,却有一副比一般男人还坚的铁石心肠,作起解剖来比“庖丁解牛”还来得麻利。本来叫雨珊,因为嫌太女人气才在学改了名。自从在检察院当了个副处,工作起来没明没夜,就像说的这档事,凭的直觉,搞不好就是要地震的。

  这事情雨杉本来是不说的,那天门一叶拿来举报材料,本来想都不让嘛,现在却不知怎么就主动说起来。女人嘛,也许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按照的说法,经过这一段的前期调查,金山镇的派出所王霞的确和白峪沟矿老板白过江关系暧昧,从那拿过笔的钱,院经过激烈争论,已经正式立案侦查,可能明天就要出差了。

  一听这么说,杨波就不由得心一动。王霞虽然不熟悉,只记得好像得五三、黑不溜秋的,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而已,但是的丈夫是陈见秋。在本乡地面上,陈见秋这个人虽然官不是很,但是名气却不小,不仅和门书记交往很,而且是有名的廉洁部嘛这些日,市主要领导正面临换届,突然之间却冒出这么一件事,岂不是要把整个雁云都要搅得个天翻地覆吗?作为临时主持政府工作的,眼下本来已经够棘了,再让这档事情搅和来,就更是乱上加乱了。但是,检察院的事情本来就不好过问,加上雨杉的脾气又那样的犟,一旦认准了的事情,省委书记出面也没有办法,杨波只好胡乱应着,就觉得心乱如麻,全上下筋疲尽,赶钻躺下来

  但是,翻过来翻过去,杨波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这一夜似乎不会太安静,似乎总要出什么事一样,有一种令人恐慌不安的奇怪预感果然,刚刚梦乡,一个惊心动魄的电话就打来了。

  电话是曹非打来的。曹非是金山区的书记兼区,也是陈见秋的对头呵。当然,在表面上们俩可都是客客气气,说相敬如宾都不为过的。天,依然黑黢黢的,雨杉睡得正香,蜷曲着好像一只龙虾。杨波不忍心叫醒,瘫瘫地也实在不想起床,犹豫了好一会,才无可奈何爬起来,给雨杉留个便条,没了夜之中。

  一路上,杨波不住地催促司机,点,再点!一颗心提到了嗓眼,的睡意全消了,但是依然瘫瘫的好像病了一样。金山白峪沟矿是这几年的一个新办企业,安全形势一直不太好。等来到炸现场的时候,样刚刚赶到的曹非、陈见秋不禁为感动,都住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好,一共了两个人,像这样的事故是不需要报中央的。炸其实发生在昨天傍晚,两个伤者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去了,得来的消息说也已离了生命危险。据在电话的安排,所有的关联部门的人员也都及时赶到,救护和调查工作正在行曹非一项一项汇报着,上竟显出一副不在乎的得意之。最后又说:

  “杨市,你也累坏了,这已经没有什么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杨波一听就火了:“休息!出了这么的事情,我休息得了吗?没有事了!你说得倒巧,难道就这样万事吉了?我一路上已经想好了,第一,对于这个矿要立即停产整顿;第二,那个姓白的呢,出了这么的事,倒没事了,不行,听说这的问题还多得很,请公安部门先把控制起来,必要时检察院也要上,说不来还是个什么突破呢;第三,全市类似矿井的安全生产问题,也要好好一下了。”

  说到这,特意了默默伫立一旁的陈见秋。在蒙蒙的晨,陈见秋的平静似,什么也不出来。

  “是,是,是”

  曹非连地应着,已经吓得气也不敢出了。

  这小,平时咋咋呼呼的,一遇事竟是这么一副熊样,真让人不起。杨波颇为不屑地瞪一眼,说我们现在去医院,就径直上了车。

  几个人也都上了各自的车。但是陈见秋不知道怎么搞的,悄悄地竟上了的车。

  杨波不想理,闭着眼在后座上躺下来。

  汽车在黎明的原野上狂奔着。

  陈见秋俯过来,低低地说:“昨天晚上我一直在门书记家,一听说出事就赶过来了。”

  杨波不想说话,只微微点一点头,且还怎么表现。

  “这件事应该给柳成荫打个招呼,门书记不是让分管安全吗?”

  “好吧,这个就由你来报告吧。”杨波说着,终于睁开了眼。

  “还有,门书记和金鑫书记那,也应该赶告一下。特别是金鑫那,我想曹非一定早就告上去了。你刚才讲的那几条,真是太好了,非常及时也非常到位,就是不知道要戳着哪神经。所以,我觉得必须把这几条赶和金通通气,毕竟人家是常务副书记——不过这个可得你自来,我说了只会更坏事情的”

  “唔这、这”杨波有点吃惊了,奇怪又不解地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点无奈地把目伸向了车窗外。

  有时候杨波觉得自己很惶惑,头脑也懵懵懂懂很不够用。搞政治可不像做工作那么简单,在这方面似乎还远没有成熟起来呢。

  随后的事实证明,陈见秋的这番话是并不多余的。当杨波好不容易找到金鑫,向当面汇报对白峪沟矿所采取的措施时,这位市委副书记莫名其妙地就发雷霆起来,不仅说小题做,说话办事太不慎重,而且认为这是擅用权,目中无人,甚至本不把市委在眼,气得杨波当场就和吵了起来,拉着要去见门书记后来还是一向笑微微的柳成荫赶来,两个人才各自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在雁云这个地方,柳成荫不仅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而且也是久历官场的老人了。不像杨波和金鑫,都是坐机关出,而是从最基层的队书记起步,一步一步上来的,年龄呢也比们俩一些,在俩面前一向自诩是没文化的老哥。们俩依旧面赤的,柳成荫哈哈笑着说:

  “都是为工作嘛,一班弟兄们有什么可吵吵的。其实叫我说呀,你们俩说的都是一回事,而且方向一致,方法嘛也小异,那我们就求存小异好不好?况且我们上面还有老班嘛。我这事这么办吧,我不是还分管安全吗,我把你们俩的意见都带上,专门向门书记汇报一下,听听老人家的意见再说”

  “好吧,这事也只有这么着了!”

  金鑫没好气地甩下这么一句话,转就走,而且以后一连好些天再没有面。只记得当时已经走到门,一只脚跨到了门外面,又突然回来凶凶地说了一句:“做人嘛,还是收敛一点好。八字还不见一撇呢,以为就已经是市了,真是不知道天地厚!”

  望着金鑫出去的背影,柳成荫当即神秘地朝杨波笑笑:“嘿嘿你呀你,和斗的个什么气。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最见不得你了。”

  “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嘛,这就叫二虎相争,二龙戏珠,二不过,你计较,只要等走马上任了,一切还不是你的吗?”

  “你呀,这是什么话嘛!而且非要这样说,也应该是说你才对吧?”听听这气,真是无聊!杨波生着气,立刻抢白说,时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赶扶住了办公室的墙。

  中午没回家,躺在办公室突然又发起了烧,一向不病的甚至竟有点兴起来,赶给雨杉打电话,住了市医院。

  人哪,有时休息休息也好,怪不得金鑫时不时老爱往医院跑。像宾馆一样的级病房,让叶欣给悄悄安排输点,什么人也不见,望着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真有一种难得的温馨感。

  叶欣是中学,好像有一段时间还是桌。这是学聚会的时候悄悄告诉的,但是这些年乱哄哄的,脑不行,实在记不得了,只好含糊地笑笑。不过上学的时候,叶欣虽然念的是卫校,却就在们学校隔壁,出出两个人还是常常碰面的。在那个还很封闭的年代,叶欣实际上挺新,早早地就穿上了短过膝盖的连衣裙,好像最常穿的是一件天蓝的,而且曾经多次着到宿舍来。当时宿舍的好多学都跟开玩笑,这女的已是铁定的媳妇了。那时们上学的年龄都比较,也不像现在的年人那么漫,女朋友、对象什么的都过时了,张就是老婆媳妇。但是,在杨波内心处,却有着一个剪不断的情结,人家是城人,据说老还当着什么局,而自己呢只不过是小山村飞出来的一只秃尾斑鸠,自己要找的是一个能洗锅做饭生育女的老婆而不是什么小姐,所以那种短暂的漫很就随着毕业的临近烟消云散了。只听说后来在婚姻问题上倒是颇费周折,本地男的竟一个也不上眼,和相差十几岁的门生结婚时,已经到了公认的“老难”年龄。不过也算是慧眼识珠吧,人家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本市第一夫人了。除了这个老学,谁敢让来侍呢?

  学毕业十几年,一直是在这块土地上默默无闻地生活的。虽然也算是一路顺风,很就当上了正局级,但是除了做,从来都没有动过要向上爬的念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没有多少雄心的野心。小时候家穷,又没有父,在村总是人们欺负,学们也没有一个喜欢和玩的。在娘的心目中,只要将来能离土地当一个民办教员就烧香了。然而近些年来,自从门生调任本地当了书记,用一些圈内人士的话说,的职务就像是充足气了的气球,噌噌地直往上蹿,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叶欣的功劳,连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病房静悄悄的,似乎听得见一滴滴的输。叶欣安详地坐着,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为了避嫌,这些天杨波很少到门生家,叶欣也好久不见了。如今的叶欣,倒是比龄人朴素多了,但是,要想俏一孝,穿着那么一件白褂,船形帽上两道天蓝的护士标志,比起龄人来更显得典雅端庄。今似乎有什么心思,两眼一直安静地着杨波不安起来,正不知该说点什么,门生来了,后面尾随着一群人。杨波似乎更不安了,刚支着欠起来,门生立刻把按住了。叶欣忙挪挪椅,门生就势靠着坐下来。

  来的都是些机关事,全上前来逐一和杨波,然后便又门生,悄无息地退出去了。病房依旧静悄悄的。“白峪沟又出事了。”“我都知道了。”“您为我去省委了?”“是的,这你也知道了?”“听张謇书记的秘书说的,谢谢。”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反而显得这屋更静了。

  近一个时期,郜市一倒下,这个常务副市的位置就明显突出了。细细想来,近来所遇到的一切烦恼,都是和这一个突然变故分不开的。不管是金鑫还是柳成荫,有意无意似乎都把矛头对准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市罢了,有必要那样把眼睛瞪得血血吗?早听说省委一直在研究人事问题,但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这不是更给这些人火上浇油吗?而且这个样,门书记在换届前是退不下来了,偌一把年纪了,已经了一辈,临到休息还要佘太君挂帅,应付如此复杂的局面,真为老头感到揪心。

  又沉默了好半天,门生忽然笑起来:“杨波,你会摔跤吗?”

  “年的时候也上过场,只是从来没赢过。”

  “自打来雁云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过一场真正的挠羊赛呢。不知怎么这两天老想这个事,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遗憾?”

  杨波也笑了:“这有何难。每年七月二十,我们金山区就有挠羊赛,今年我陪着您和嫂去,熬一个通宵试试。”

  门生和叶欣对视一下,都笑了。

  这时,走廊愈来愈的说话引起了家的注意。一男一女好像吵架似的,那女的却像是雨杉,门生和叶欣都走到窗户前望着。

  “你找谁杨波?杨波不在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是来找医生拿的,你要找

  呀,还是到市政府去吧。”

  这是雨杉的,只是气的,一副颇不耐烦的样,和平时几乎判若两人了。

  “嫂,你概记不得我了,可我认得嫂,你还是让我去吧,我知道我哥在这。”

  男的显然是村人,有点哀求的意思,但是厚重的透出明显的执拗和悍。一一个哥,我在村是没有兄弟的,这会是谁呢?杨波知道,雨杉的心地虽然善良,但是从小在城,对农村人几乎有一种天然的反感。特别是近些年来,随着政治地位的不断攀升,村一些八竿也打不着的都时不时找上门来,哥呀叔呀甚至爷二爷叫着,好像现在是观世,不论法不法的事都能拱而定,这就更让雨杉反感甚至厌恶了只听雨杉又说:

  “好啦好啦,再说了,谁说我不认识你?但是你也不用和我瞎拉呱,我还有正经事的。要不你说说,你找有什么事?”

  “嫂我是从矿上来的,我、我”小伙突然嗫嚅了。

  “矿,哪的个矿?”

  “咱们这还有哪的矿,就是金山那的一个矿,叫白峪沟”

  “好啦好啦,那你别说了。别的地方还在其次,惟独金山那个地方的事,你哥有交代,一概挡驾,一概不管!”

  “我我有事”

  “啥事也不行——而且我告诉你了,本就不在!”

  “那嫂,我我想借点钱”

  “好嘛!我就知道是这事,什么事,!”听雨杉的,已明显地不屑起来。是谁呢,该不是真有什么事吧?出不,从小吃的饭不一样,这就是和雨杉的区别。对于家乡那贫瘠的土地,杨波是永远无法忘的。听不下去了,赶爬起来,举着吊瓶也走到了窗前。

  然而,那个人已经下了楼,走到院了。魁伟,就像是一块移动的墓碑。当年在农村,是常见到这样如墓碑一样的背影的那不是杨涛吗?张要喊,雨杉已经来了。一举着吊瓶的样,立刻惊叫起来,和门生、叶欣一起动,把重新按倒在病床上,才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打发走了,你还喊什么。这些人也真是的,那么壮,不好好工作,却到处想着法骗钱!说是借,本就没影了。我给了二百,告诉不用再还,也再来找了!”

  当着门生和叶欣的面,杨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前总晃动着那一块慢慢移动的墓碑,心有种无法言说的悲怆。

  “这是个什么人?”门生忽然问。

  “一个本家的远房兄弟,早出五了,不过这倒是个真正的挠羊汉。”

  “是吗?”门生若有所思地又望望窗外,再没有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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