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_换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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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老郜了,这个消息是柳成荫第一个得到的。

  这几天的雁云,表面上虽然一切如常,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好像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那都是假象。搞了一辈政治的柳成荫很清楚,愈是平静如,愈是不动,背后也许就愈是刀剑影、杀震天,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格外平静和沉寂一般。

  别的不说,其实你只要眼瞅着门生就可以了,这可是柳成荫几十年历练官场的经验总结。这些日,门生倒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一上班就钻那宽的办公室,表面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其实不然,如果不是酝酿什么的动作,如果不是等待什么的变化,老头早到县或别的什么地方转悠去了果然今天一上班就听到消息,可怜的老郜已经去世了。

  老郜去世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非常清楚。那些天在北京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到老郜的病榻前,感动得老郜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金鑫就不了,在北京呆了十几天,只去望过老郜两次,有一次还中途接了个电话先走了。柳成荫心清楚,这家伙心巴不得老郜早呢。因为老郜得愈早,组织和个人愈是猝不及,这个常务副书记也就愈有可能接了班。金鑫在偌个京城到处马不停蹄地乱跑,就是在拉关系找门路“搭桥铺路”呢这种“抢班夺权”的迫心情实在表现得太明显太骨,以至于连一些

  工作人员都不下去了,有的人脆当面就叫“金候补”。不知道那是在挖苦,反而乐呵呵地应着,概以为这也代表了一种民意吧。所以说金鑫这个人哪,毕竟还得很哩。

  在雁云这块地面上,我柳成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关没闯过,什么样的事情没做过,金鑫要和我来扛膀,那不是自己找不愉吗?其实,要说当市,第一个应该的就是我。而且也不是老郜倒下了才轮到的。要说资历,现在班所有的人,即使把门生算上,哪一个能够和我比呀。早在十年前,门生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就是正厅级的后备人选了。那时的杨波充其量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经委总工程师,金鑫也不过是省面的一个处而已。记得有一次在省城吃饭,隔壁的几个处过来敬酒,其中就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青年,听说是雁云地委的宣传部,一一个柳叔地叫着,非要和连三杯不可。对于喝酒,这一辈就从来没有爱好过,总觉得那种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样和“国家部”的形象相差太远。谁知道这小却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好像觉得弱可欺似的后来,的火气终于逗起来,就脆和这个小白放开肚喝起来。那一喝,可就有点收不住了,到最后任谁也闹不清究竟喝了多少,反正是没了就倒,倒上就喝,一直到小白跪在地上叫开了“爷爷”,来的一伙人给生生地抬了出去,听说连夜又送了医院一直到好多年以后金鑫来雁云上任,不知怎么又说起这事来,柳成荫才知道,原来就是那个“小白”

  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有的人当官,每前一步,都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千般的小心,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都必须小心翼翼,只要有一小步走错,就可能前功尽弃,把过去所有的努和付出都变成了一个零也有的人,则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就像一出戏中的某个角一样,整个剧情早已经编排好了,有编剧有导演有化妆师摄影师灯师等等伺候着,你只要一幕一幕地演下去,出现明显的犯规动作就行。说得更脆点,你简直就是一具木偶,幕后面还有一个牵线拉绳的人呢,保证你每隔一两年总会自动地上一个新台阶。柳成荫心清楚,自己生在农村、三代贫农,没有后面那线牵着,能够混到这一步已经够造化的了,怎么能够和人家金鑫这类人比呢?

  搞政治就是在搞人呢,没有人是万万不能的。人和人之间,说到底都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若要取之,必先与之,即使是一条狗,只要你给它扔几块骨头,也一定会向你摇尾巴的。这些年来,柳成荫虽然做过小小各种各样的官,但是为人的事情天天做,惹人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只要是找到的门上,不管原则不原则,什么是呀非呀能呀不能呀,一路都是绿灯,从来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即使是批阅文件,也自有一很独特的方法。一般情况下只写一个柳或者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一个圈,如果比较重要这一招不灵,就一定要写一段话,上呈领导下转各有关部门,反正自己决不易表态。等到这一圈又转回来,那就更好办了,一般都写上“按某某意见办”就可以了后来有人给推荐了一本美国人写的书,书名早忘记了,作者好像叫什么什么“卡耐基”,说是人际交往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从来不说“不”,从来批评任何人,因为“不认错”是人类最普遍的天之一。到这不禁哈哈笑,原来我这一是有理论据的,连一向认为最不讲情面、最具有法治意识的美国人都是这样,在我们这样一个人情网关系网密布的礼俗社会,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为这样,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没有升起来,但是不管谁来雁云当一把,都不会无视这个人的存在的。作为一个本地人,在这块土地上一晃五十多年了,雁云的山山没有叫不出名的,雁云凡有点眉眼的人,也没有一个不熟悉的,在内心一直就认为,雁云其实就是柳成荫的家,雁云的三百万人民也就都是家的成员女罢了,这些年来虽然并没做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是事小情,只要往那一坐,就一切都摆平了这一点,连门生也是不能不气的。所以这一次老郜了,只要把列为候选人之一,只要让来出面竞选,相信票当选就一定是十拿十稳的事情,别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可恨事到临头,金鑫那小居然会使出那么下作的段来,一时间搞得全省沸沸扬扬,这是成心要诋毁的名嘛现在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一致命打击的伤害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的,而且老郜这么就去了,召开人代会、选举新市等等马上就要接踵而来。这,不是等于把的路一下给堵了吗?

  一想到这些,柳成荫就气得牙的,狠不能把那个可恶的小白一拳打个稀巴烂。

  咚的一,的拳头猛砸在办公桌上。一个致的景泰蓝茶杯跳起来,在滑的桌面上连着转了好几圈,终于摔到地上,碎了,发出清脆的一响。

  小秘书慌慌张张从外屋跑来,一不好,便什么也不说,怔怔地站在地中央。

  柳成荫沉着摆了摆,在地上踱起来,好久才悻恼地了一:“怎么搞的!”那意思也不知道是在责备自己还是在责备秘书。

  “柳书记,您没事吧?”

  小秘书低说着,赶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柳成荫踱着踱着忽然停下来,头对小秘书说:“你去打一个电话,让金山区的陈见秋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秘书一边收拾地下的茶杯碎,一边抬起头来不解地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转向外走去。这个小伙跟的时间也不短了,概也出今天的情绪不对。望着的背影,柳成荫出了一气。

  出就出来吧,这一次可是下定决心,改变自己几十年一贯的做人原则,再也不能够一味地容忍下去了。

  其实小伙不知道,这些天来已经采取了许多铁腕行动,用不了多的时间,这些行动就一定会显示出其的威。到了那时候,也许整个雁云都会震惊不已,就像一下遭了八级以上地震的猛烈摧残

  说到底,这一切真的是迫不得已,谁叫这伙疯狂的赌徒们已经把到了绝路上,使再也不可能沉默下去了

  当然,要说派系,这个陈见秋并不是的人,过去经常在公开场诋毁谩骂过的。但是柳成荫心清楚,这样的人实际上最可怜了,可说是四面楚歌,真正的铁杆朋友没有几个。可以断定,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这家伙对自家老婆的事情都一点不清楚。所以,在这个时候叫来,一辈都会感谢我的,而且会下为我卖命的。

  哥哥你要走西,

  小我实难留。

  拉住哥哥的,

  送到哥哥门。

  走路你要走路,

  你走小路。

  路上人多,

  能给哥哥解忧愁。

  坐船你要坐船舱,

  你坐船头。

  船头上风,

  摆到哥哥河头。

  柳成荫想到得意处,忍不住用敲着办公桌,捏着嗓细细气地唱起来。

  年纪了,这出著名的《走西》已经记不住词了,唱来唱去也就会这样几段。但是,只要一开了,那么一种凄清婉转的旋律就立刻屋回荡着,使感到说不出的酣畅和淋漓人人都说这出戏是一个悲剧,从始到终笼罩着一种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空气,却从来都不这样认为。相反的倒认为,在那样一种反反复复的唱中,有凄美的爱情,有生命的执著,有命运的抗争,却惟独没有悲惨的眼泪和苦的无助

  门开了,还没到人影,歌就飘来了:

  吃饭你要吃熟,

  你瞎凑,

  吃下个头昏脑,

  叫人家谁伺候。

  柳成荫哈哈笑,来人也笑着,两个人烈地,又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等笑够了,陈见秋忍不住奇怪地着说:“柳书记,您今情绪这么好,有什么喜的事情,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们,让我们也和您共分享一下?”

  柳成荫不接这个茬,反过来说:“哎,你怎么走得这么,才不到十分钟时间,你就从金山跑过来了?”

  “那才容易呢,不用说跑,就是坐飞机也来不及的。”陈见秋又笑起来,“我刚才是在金书记的办公室,所以一接到电话,立刻就赶过来了”

  “哦原来这样,不知道我们这位即将上任的市找你什么事情,是不是要提拔你了?”

  “哈哈,这您倒算是说对了。一见面就跟我说,只要当了市,立刻就让我来接曹非的班,当金山区的一把。”

  “好嘛,那不错只是有没有告诉你,你当一把,那曹非怎么办?”

  “话虽然没有说,但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曹非是人家的铁杆嘛,这一次护驾有功,当然是要重赏的,起码还不个副市什么的?”

  柳成荫眨眨眼,堆笑地着说:“那你给我说说,这个市能够当上吗?”

  陈见秋也微笑着:“有可能,没把吧。而且,据我们听来的风,市委不是把您也报上去了?所以,直到现在为止,应该说你们俩还是旗鼓相当、半斤八两吧。家私下议论,这面有一个因素很关键。”

  “什么因素?”

  “这就是谁支持谁的问题。如果支持您,您就没问题;反过来您要支持,概也就没啥问题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经向省委明确表态,放弃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会支持吗?”

  “这个”一向敢做敢说的陈见秋也沉起来,停顿了一下才坚决地说,“柳书记,我实在猜不透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要我说,您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支持这种人的。”

  “为什么?”

  “您是聪明绝的人,我嘛也还不算太傻,还需要说的那么明白吗?”

  听这么一说,柳成荫终于放下心来,会心地笑了。不过这次把这家伙叫来,可不是为了证明这一点的,立刻严肃起来说:“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了,说点正经的吧。你概还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检察、公安和好多部门都起来了,这都是我分管的地方,听们讲,金山有一个很的矿,已经开了好些年,征地续、矿山续至今都没有办,是曹非一支持的,是这样吗?”

  “只是知道个概,具情况我还真不清楚”

  “你听着,还有呢。听说有一个神秘的女人,经常在金山一带出没,专管民物品等等的经营,而且有人说曹非、甚至金鑫都通过那个公司洗钱,有这样的事情吗?”

  陈见秋有点狼狈了:“这我也说不清楚。金山的事其实全在曹非,我几乎什么都不上。不过我想,这个女人可能是”

  “你呀你!平时说你是书生,你还不气呢!”柳成荫冷笑起来,立刻打断的话说,“好啦,到此为止,其的我就不便说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许多事情靠说是不行的,关键是行动。你要记住,金山这些事情实际上已经牵扯到你和你的家了,即使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变动为主动的。要知道们这是一个网,而目前的关键首先是曹,只要我们在曹的问题上打开缺,其的一切还不都是迎刃而解吗?”

  “好吧,您让我想一想。”陈见秋说着站起来,突然感到全发冷,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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